有多少良田,你可知?”
沈瑞心下一,这是……要清查田亩的开场白吗?!他谨慎答:“弘治十八年时,因着倭祸之事,臣族中分宗,祭田有百二十倾,九宗族人私产加在一,约能有近三百倾罢。后贺家获罪,良田发卖,听族兄说,族中也买了不到百倾充作族产,供弟读书。臣所在二房在松江已无产业,而臣生母留与臣的田亩不多,织厂也是蒙圣恩赐还。”
寿哥:“江南田少,有这些田亩已是大族了。”
沈瑞低称是。
寿哥忽慨:“沈瑞,你名下田产不多,你说,朕的田产又有多少。”见沈瑞要开,他又打断,凉凉:“别说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,你也清楚,这王土,究竟有多少还在朕手里,给朕纳粮纳税!”
沈瑞又沉默下来。
“自太祖迄先帝,百四十年,天下额田已减半,非拨给于王府贵戚,则欺隐于猾民。”寿哥冷冷,“天顺、成化、弘治各朝,一再明令禁止奏讨、占官民田地,可你瞧瞧,先是辽东,又是丰县,就有多少田亩被他们占去。国库焉能不空!”
“是你给张仑张会两兄弟支的招吧,可见,你是猜到了朕的用意。”寿哥狠狠的挥手去,“朕要下旨,丈量天下官田,若有隐匿田数、侵占官民田之人,严惩不贷。”
沈瑞了气,:“皇上,这是善政,然则,所行之人……”
寿哥打断他:“我知你要说什么,监察御史、巡御史之外,朕还要派西厂去查。或者,”他脸上个冷笑,“刘瑾奏请立一内行厂。朕便准了,他这立厂一桩差事,不如就是这个吧。”
沈瑞大惊,怕就怕这个!他忙:“皇上万万不可,臣正是担心执行之人若是一味蛮,恐怕要坏了皇上本意,引得地方动……”
寿哥却忽然嗤笑一声,转去看那兀自伫立在远的杆。
沈瑞目光追随而去,瞳孔骤然缩了一下。
寿哥言下之意,细犬终究是犬,它够不着的,还得豹来。
御史又如何能与如狼似虎的西厂、内行厂相比。
甚至今日的事,到底是不是刘瑾真的矫诏,还是……是小皇帝要磨尖刘瑾这豹的爪牙,放他去撕咬那些地方上的恶犬?!
“皇上!”沈瑞忍不住抬了些声音,:“细犬知衔归来,可那豹却是野难驯,皇上亲见,那是立时就生啖那啊。”
寿哥一愣,摸了摸下,又陷沉思。
沈瑞忙趁打铁,苦劝:“皇上恕罪,臣说句不吉利的,此事只怕还要徐徐图之,西厂手段皇上也知,臣唯恐重压之下,得地方太过,有那狼野心之人……酿成大祸啊皇上!我大好兵士男儿,当驱鞑虏、卫疆土,不当一腔血泼在民上啊,皇上明鉴!”
寿哥又是半晌沉默,终是低叹一声,:“张永,张大伴,也说过这样的话。”他自嘲一笑,“英雄所见略同吗?”
沈瑞低下去,虔诚:“臣不敢自比英雄,却敢说,臣与张公公,皆是一颗为大明好的忠心,一颗为皇上好的忠心!”
寿哥凝视沈瑞良久,忽而一笑,温声:“朕知。朕信你们。”
“朕原想……”他顿了顿,又摇了摇,,“罢了,一会儿,你与陈宽回去,传朕的旨意,让百官散了罢,再与刘瑾说,让他的内行厂细查此事。”
沈瑞应了声,又问:“皇上可要赐百官冰瓜以示皇恩?”
寿哥嗤了一声,却到底还是:“赐吧,赐瓜,再赐冰,再让太医去给老先生们瞧瞧,赐药……”
沈瑞忙:“皇上圣明!皇恩浩!”
寿哥摆了摆手,:“先前贡院失火,你的书坊抄本保全了试卷,你功不可没,在新科士里也有了威望。此番你救百官于烈之下……”
他似乎觉得这话酸得像话本里写的了,忍不住哈哈一乐,接着:“在百官间也有了威望……”
沈瑞却是半分也笑不来的,怕就怕这“邀买人心”四字,他叩首:“臣惶恐!前次是皇上惜人才,不忍将考卷被毁的贡士黜落,今次更是皇上护百官,明君圣主民恤下,臣不过为皇上跑分忧,岂敢贪天之功!”
寿哥背着手踱了过去,拍了拍沈瑞肩膀,:“你也谨慎太过了。是你的功劳,朕记得。你族兄沈瑛既了詹事府,你便通政使司为经历吧,修书刊书的事儿,你也先兼着。”
沈瑞一呆,随即忙叩首谢恩。
寿哥却只笑着摆摆手,又抬声音喊了远远候着的小内侍来,传下谕,让沈瑞与陈宽回里“解救”百官。
*
奉天门前
与沈瑞预料的不太一样,百官也不是老老实实跪着听刘瑾唾沫横飞训斥的。
前世史上此时内阁李东一人非阉党,不免独木难支。如今的内阁,多了王华、杨廷和,又岂容阉党嚣张。
沈瑞到时,阁老李东、王华、杨廷和、王鏊,吏尚书梁储、礼尚书刘机都在据理力争。
刘瑾已是怒极,虽有焦芳、刘宇等暗暗帮腔,却如何比得过这群大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