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五被他扶着坐在床沿上,泪哽咽:“自从阿娘走后,婢这些年一直被人欺负,从来没有一个人对婢这么好……婢年纪虽小,以前却也服侍过几位主,他们何尝把婢当人看待?婢被人欺侮惯了,以为自己这一辈就只能这样,有时候都不想活了,直到遇见殿下,才知这世上还有好人……”
李琦笑而不语,只是把盛满荔枝的玉盘推到她面前:“好了,快吃吧。”
“嗯!”阿五微笑着,眸中虽犹带泪光,那如笑靥却似光般灿烂丽。
她小心地把手在衣襟上净,拿起一颗荔枝放到鼻端轻轻闻了闻,剥开后自己却不吃,而是大着胆给他递了过去。果晶莹剔透,衬着女孩儿葱般的纤纤玉指,真是说不的可诱人。
“真的很香呢!”阿五浅笑盈盈,把剥好的荔枝递到他边,“殿下,给你先吃!婢以后一定要攒好多好多钱,有什么好吃的,也买给殿下……”
李琦却是一怔,这似曾相识的情景让他想起另一个女孩儿——她,也曾在某个光明媚的日,用柔白皙的小手满心喜地剥龙给他吃。延庆殿,棋局前,那是任谁都再也回不去的少年时光,青涩、单纯、懵懂,却又那样甜、那样幸福。看着面前巧笑嫣然的小阿五,恍惚间,他仿佛在一刹那跨越了近十年的漫长岁月。
紫芝,紫芝……无论别人怎么看、怎么想,总有一天我会让你重新回到我边。
见他一直默不作声,阿五有些胆怯地收回那颗剥好的荔枝,试探着问:“殿下,是不是……是不是婢说错话了?”
李琦这才回过神来,淡淡一笑:“没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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紫芝与李白、望舒一路向东南行去,到达江南时已是初秋时分。一路结伴而行游山玩,李白与这两个朗的年轻人情愈厚。世人皆知李白是一位才华横溢的诗人,却不知他也是一位落拓不羁的剑客,年轻时曾跟随名师习练剑术,仗剑去国,辞亲远游,足迹几乎踏遍了大唐的辽阔江山。得知紫芝为女,李白愈加钦佩她那一好武艺,彼此都是襟怀坦之人,纵然男女有别,一路同行倒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尴尬。
李白要去吴郡寻访旧友,而紫芝和望舒打算再向南走前往会稽郡,于是,三人便在长江渡挥手作别。知李白平生最喜饮酒,望舒特地跑去江边的镇上找了家酒肆,买了一壶上好的梨装在酒里送给他。李白欣然收下,与二人分别时亦是依依不舍,即兴赋诗一以示别情——
“青山横北郭,白绕东城。
此地一为别,孤蓬万里征。
浮云游意,落日故人情。
挥手自兹去,萧萧班鸣。”
初秋的江南仍然十分炎,紫芝换上一清凉的素纱女装,梳乌蛮髻,衣袂翩翩,腰佩宝剑,清丽纤秀的形中隐隐透着一凛然侠气,卓尔不群,宛如传说中不染一丝人间烟火气的剑仙。江南山冠绝天下,景致之灵秀妩媚迥异于京师一带,仿佛山石草木间都带着的泽,清溪夹岸,茂林蓊郁,烟雾溟濛,芳菲满目,正如古人诗文中所说——鸢飞戾天者,望峰息心;经纶世务者,窥谷忘反。
江南一带河众多,走6路反而不便,紫芝与望舒又向南行了一段路,便寻了个市镇把匹卖掉,乘船改走路。这是一个晴朗的好天,风烟俱净,天山共,远远望去那一江碧澄静如练,岸边荻随风摇曳,木板铺成的埠静静延伸到面上,一艘小小的乌篷船就停靠在那里,随波浮。
“客官,上船喽——”一位双鬓斑白的老艄公坐在船,吆喝着招揽客人,“去剡中,只要三十文钱——”
紫芝悠闲地向江边走去,正与望舒随意聊着天,忽然回向后迅瞟了一,压低了声音说:“五郎,你有没有觉得……这一路上好像一直有人在跟着我们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