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城之南的务本坊,年轻学子们三三两两地结伴走出国子学的大门。【】
国子学乃是大唐官方设立的最高学府,能在这里读书的无一不是出身公卿之家的贵公子。裴延之虽是凭借盛王的关系得以在此修习学业,但因父兄并无官职,还是时常会受到那些出身豪贵的同窗们的排挤。此时,他独自一人走在那些谈笑风生的贵公子之间,却无人理睬,不免显得有些郁郁寡欢。
“裴家二郎!”一位衣冠楚楚的贵公子走过来向他热情地打招呼,眼眸中却闪烁着戏谑的光,“听说你姐姐裴孺人失宠于盛王,去年就已被废为庶人遣往城外修道去了,唉,真是可怜啊……以色事他人,能得几时好?二郎,难为你小小年纪学业就如此精进,深受恩师赏识,只希望你不要受到牵连被赶出国子学才好。”
此人乃是京兆尹萧炅之子萧俊杰,虽说书读得不怎么样,却是一个油滑狡诈、惯会拜高踩低的精明人物。当初裴延之刚刚进入国子学时,他一听说这少年乃是盛王最宠爱的侧妃裴氏的弟弟,立刻以同窗的身份热情结交;而如今裴孺人既已被废,裴延之也失去了仅有的一点点利用价值,这位自视甚高的萧大公子便当机立断,不再与他往来,时不时还和别的同窗一起拿孺人被废之事取笑他一番,为枯燥的求学生活找找乐子。
裴延之一见是他,心中鄙夷,面上却不动声色道:“多谢萧兄关心。家姐虽因罪被废,但盛王殿下乃是胸襟宽广之人,定不会因此事迁怒于我。裴某出身寒微,能进入国子学读书乃是莫大的机缘,今后定当更加用心修习学业,否则日后入仕,若是让朝中再出一位‘伏猎侍郎’该如何是好呢?”
听他提及“伏猎侍郎”四个字,周围经过的几位年轻学子都不禁掩口窃笑。
这“伏猎侍郎”乃是桩典故,说的就是萧俊杰之父萧炅几年前任户部侍郎时的一件丢人事。萧炅不学无术,能爬到如此高位全靠巴结权相李林甫。有一次朝中同僚在家中设宴,萧炅与一众官员皆去赴宴。开席之前,大家都在主人的书房里坐着歇息,萧炅一时无聊就随手拿起一本《礼记》翻看,口中不自觉地念出声来,竟把书中的“伏腊”二字读成“伏猎”。所谓“伏腊”,乃是指一年中的两个祭祀节日伏日和腊日,但凡进过学堂的读书人无一不知,而萧炅身为朝廷高官却犯了这种低级错误,一时引为笑谈,此后官场中人背地里皆戏称他为“伏猎侍郎”。
“裴延之,你……你好大的胆子!”见他竟敢当众揭自己父亲的短,萧俊杰几乎要气炸了肺,再也顾不得什么名门公子的颜面,登时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,“你这个臭小子,他娘的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?怎么着,读了几本破书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?我告诉你,你那个红颜祸水的姐姐已经保不了你了,哼,只要本公子一声令下,你们裴家上上下下都得吃不了兜着走!”
裴延之被他骂得难堪,正欲反唇相讥,却见一位丰神俊朗的紫袍男子正从不远处向自己走来,忙向他躬身一揖,唤道:“盛王殿下。”
李琦走过来亲密地拍拍少年的肩,笑道:“你这孩子怎么总是这样拘礼?我都说了多少次了,直接叫我姐夫就好。”
裴延之腼腆地一笑,问他:“姐夫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了?”
“刚刚从宫中出来,顺路过来看看你。”李琦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萧俊杰,又问裴延之,“二郎,这位是你的同窗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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