了顿,斜了一脸尴尬的雷老爷,又轻飘飘:“而且,老雷,我都说了,别总把旁人当傻,你闺女订亲又被退亲的事儿,别打量就没人知了。”
雷老爷闻言登时变了脸,他费力的用双手撑在桌上,笑:“好兄弟,这玩笑开不得……开不得……”
“雷老哥你这么急着,不会是姓魏的还打你闺女的主意吧?”陆十六郎这句倒真是玩笑。
未成想雷老爷笑都挤不来了,又是抬手尽饮了一碗酒,颓然:“兄弟,你果然消息灵通。”
陆十六郎是真愣了,魏家嫡的两个年长儿都已经成亲,魏家生意虽比雷家大,但若是以庶来娶雷家唯一的嫡姑娘,实是欺负人了。
两家若真成了亲家,魏家还指不上以雷家姑娘要挟吞掉雷家多少产业呢。
不过陆十六郎也不是来替雷家打抱不平的,他冷哼一声,:“老雷,你也不是没同姓魏的打过,还不知他那吃人不吐骨的?罢了,什么也不用提了,我只问你,如今你来找我,又是想什么?”
雷老爷放了姿态,苦着一张脸,求情的话没说,就被陆十六郎挡了回来。
“老雷,你说,知府大人需要人响应和买的时候,你不乐意,如今遭了难了,别说粮没了,山保不住了,连自家闺女也保不住了,又想着来求大人庇佑。”陆十六郎冷笑一声,“老雷,你还真是将旁人都当了傻?好事儿找不着,坏事儿得给你兜着,谁欠你的?”
雷老爷饶是老生意人面厚,也不由得被他说得面赧,半晌才:“俺,俺还有一本极好的农书,要献给大人。”
陆十六郎只咂咂嘴:“农书这东西,沈大人可是印了不少了,京城万卷阁里农书都是沈大人寻来刊印的。”
雷老爷咬牙:“老弟你莫觉得一本农书分量不够,俺这一家都是靠这个发的家。登州多山,同平地耕又有不同……”
陆十六郎似笑非笑:“哦,是有养野蚕的法?”
原本滔滔不绝的雷老爷顿时安静下来,死死盯着陆十六郎,面晴不定。
陆十六郎把最后一菜吃尽,撂下筷,拿帕了嘴,慢条斯理:“老雷,你既收买了老岳,就不会只给你闺女铺个路。我看,你是打量着大侄女若是成事儿了,也会领着大人往庄里转转吧,没成事儿,还有老岳领着呢,总归是要去看那片野蚕林。沈大人是松江人,自家就有织厂,不会不懂蚕,便是他不识得野蚕吧,也会有人讲给他听……”
他滔滔不绝说着,雷老爷始终沉默不语。
“我陆家跑海船,也算把登州这几州县能走海上的货摸遍了,却不知你雷家还过绸缎。只怕,你也只是会养蚕,卖些茧,天儿了些生丝罢了。”
陆十六郎觑着雷老爷面,怡然:“方才大人边儿的幕友同我聊了聊,告诉我这野蚕丝不好,又,成缎也糙,卖不上什么价钱。故而这东西于你,怕是肋,所以你打了这么个主意,养山蚕不占耕地,且贩丝利大,大人锐意取,重视农桑,你想引得得大人注意野蚕,你再献来卖个人情,好个手段。”
雷老爷沉默半晌,才沉声:“老朽并没有贪念,这东西是好东西,是老朽没本事,大人自松江府来,见多识广,听闻还办了织匠学堂,有许多匠人手在,若是有法能将这纺野蚕丝难解决了,实是登州大幸。”
这会儿他也不作那伏低小的姿态了,老哥变成老朽,立显疏离。
陆十六郎毫不在意,击掌:“果是登州大幸。其实,沈大人来登州,便是登州大幸。你可知松江布如何成了贡布的?既是松江布好,也是沈大人圣眷隆重!如今,有‘沈家织厂’的招牌,再有沈家的织匠、沈家的手艺,又有陛下看重,你说,登州棉布能不能成贡布?登州棉田少,鲁西鲁北呢?老雷,你说,有了贡布的金字招牌,还要不要费力气去琢磨怎么让野蚕丝织来的缎不发灰、不糙?”
陆十六郎怡然的看着雷老爷灰败下去的脸,笑眯眯的不再说话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