登里可汗仿佛此刻才注意到她,用玩味的目光打量着这个清瘦俊雅的宦官,良久才缓缓:“听说你们汉人有一句古话之不存,将焉附?如今燕国的史朝义悍然发兵,我们回纥可以助你们唐军平叛,也可以帮史朝义再多夺掠几座城池,反正最后都少不了我们的好。可你们不一样,若没有回纥大军相助,仅靠疲弱的唐军就想击退叛逆收复东京洛,简直是梦你说我们回纥是恃凌弱也好,蛮不讲理也罢,反正今日车鼻将军打得了药中丞,你们却休想动我手下的人一下”
阿史那圆圆秀眉微蹙,沉:“旁人倒也没什么,只是那个伶牙俐齿的宦官着实可恨,可汗可要派人去查查他的底细?”
紫芝却面不改,朗声应:“可汗说的是,之不存,将焉附?然则大唐与回纥,谁是谁是,一时却也难说。大唐立国百余年,尽屡遭变故,却依然基厚,不是史朝义那轼父篡位的梁小丑能轻易撼动的。可汗若执意要与此逆贼结盟,固然能得一时之利,却树了敌又失民心,遗祸后世,殃及孙。可汗是快人,素来不谈义,只论成王败寇弱,裴某便也不与您说什么场面话了。雍王殿下麾下十万大军已驻扎陕州,仆固怀恩将军及诸节度使也率军即刻赶到,而可汗此番带往中原的兵力又有多少?可汗心助我大唐平叛,我大唐自然愿与回纥结永世之好,如若不然,我朝皇帝陛下也不会坐视臣受辱于敌**前”
紫芝却只是从容一笑:“只要援军赶来,可汗自然留不住我们。”
“什么?”登里可汗霎时变了脸,中尽是不可置信。
阿史那圆圆了,不再说话,只默默地望着营帐外格外清澄远的天空,一时竟微微有些恍惚。有些人,或许这一生都再无缘相见了吧?从今以后,若能真的彻底把他忘记,那该有多好……再回过神时,登里可汗已经唤了她好几遍,疑惑:“圆圆,你今天怎么魂不守舍的?”
登里可汗腾地站起来,怒:“你想怎样?”
紫芝向登里可汗微微躬,微笑着问:“可汗,您觉得呢?”
“说得好”登里可汗抚掌大笑,眸中却满是嘲讽,“可是,如今你们还走得去么?”
众人皆被他冷厉的语气一惊,车鼻则动得只想立刻跪下来向可汗表一番忠心。
紫芝毫不畏惧地仰首与他对视,微笑:“我不想怎样,只是忽然想起兵书中的一句话:上兵伐谋,其次伐,其次伐兵,故百战百胜,非善之善也;不战而屈人之兵,善之善者也。”说罢向登里可汗一拱手,“告辞”
紫芝若有所思地,神忽地一肃:“药中丞一心护主,情急之下与将军有了角的确该罚。可将军不待可汗下令就擅自对别国使臣动刑,一则是漠视可汗天威,二则也是对我雍王殿下不敬,却不知依照你们回纥的规矩,将军该罚多少鞭?”
阿史那圆圆怔了一下,随即又绽开了甜如常的笑容,拿起酒壶替夫君斟了一杯,殷勤:“不要再想那些烦心事了,来,我陪可汗再喝几杯”
登里可汗轻蔑地摆摆手:“一个阉人而已,不足为惧。”
“你……”车鼻一时语,恨不得立刻把这个可恶的宦官也拖去狠狠打一顿。
紫芝温文有礼地笑:“可汗放心,这四万锐只是来迎接雍王殿下回营的,倘若这些还不够……”
登里可汗笑着接过酒杯,豪地一饮而尽,只见边的女神从容如常,仿佛她适才那一刻的黯然神伤,不过是他的错觉。
...
登里可汗无力地叹了气,摇:“事到如今,我想不发兵助唐也不成了。你且想想看,咱们辛辛苦苦从回纥一路赶来,若就这样空着手回去,可如何向将士们代?”
雍王李适终于长长舒了一气,向登里可汗礼貌地了声别,当即带着众人洒然离去。
:“看完了?以后可得记住教训那姓药的小若还是不服,别怪我直接打杀了他”
雍王及手下的属官将士皆是一惊,看着营帐内外剑弩张的回纥人,不禁倒一凉气。
“援军?”登里可汗笑得愈加畅,四下里看看,“援军在哪里,莫非还在河对岸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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登里可汗咬着牙目送那一行人阔步走营帐,满腔怒火几乎要把整个人烧成灰烬,握拳往几案上狠狠一砸,案上的杯盘碟盏尽被震得一。阿史那圆圆忙握住他的手,柔声劝:“可汗息怒。若实在看不惯唐人此番行径,兵不动也就是了,等燕国史朝义的大军一路杀来,还怕他们唐人不跪着求您发兵相助么?”
紫芝笑而不答。登里可汗只当她是在虚张声势,才想再讥讽她几句,却见一名回纥士兵足底生风般冲营帐,气吁吁地禀:“可汗,不好了唐军四万锐骑兵已横渡黄河向这里发,后面……后面似乎还有……”
“好,还是圆圆最知我心”